夏天的腳步大剌剌地逼近了,每天早上五點太陽就會照射麥吉他的床頭,提醒我該起床上工(即使放假也不例外),天氣越來越熱,現在就連磨上幾層厚厚家庭號防曬油還是會被烤焦。陽光強烈到甚至讓麥吉他納悶為什麼自己沒有流汗還那麼臭,後來才驚覺在乾燥的澳洲汗一冒出來立刻就會蒸散掉了。我強烈懷疑到了十二月之後,在荒郊野外如廁,小便大概還沒來得及碰到地面就會化作一縷輕煙。
小希跟我每每在工作到一半時,抬頭望望湛藍天空遙遠彼端那一絲極具詩意若有似無的薄雲,怎麼想也無法解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不過更慘的是,一到夏天,澳洲的國蟲蒼蠅大軍就從四面八方湧出,佔據城市、鄉村、海邊……無所不在!Zoe在伯斯看到嬰兒車裡的小孩臉上停著七八隻蒼蠅,懷疑自己到了衣索比亞而不是澳洲。這一點也不誇張,而且不像台灣,很少看到蒼蠅在食物上打轉,他們對活生生的動物更有興趣。
某天麥吉他在葡萄圓辛勤工作時,太陽當空照,精神萎靡之間,聽到遠方傳來巨大的嗡嗡聲響。只聞聲音,不見蟲影,原本想著可能是之前見過的成群蝗蟲或蜜蜂,結果一隻惱人的蒼蠅立刻飛到我身邊解開答案,然後這答案比我想像中還要糟糕。蒼蠅立刻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饜,牠只在頭部附近飛舞,不時想衝進你的身體裡,於是不斷地往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鑽,(Benny說有天工作時,蒼蠅從他鼻子鑽進去,他打個噴涕,蒼蠅優雅地從嘴巴飛出來。)
每當麥吉他被蒼蠅襲擊時,就會太過激憤用力折斷珍貴的葡萄枝葉。小希說我為了趕走蒼蠅,不時用力地拍手、扭動身軀、打自己巴掌、搥胸頓足,還揮動折斷的葡萄枝葉,看起來就像乩童起乩。我想也是,不過這其實也不能怪蒼蠅,方圓幾十公里內,我大概是牠們最誘人的食物了,晒傷的我看起來像塊紅燒肉,聞起來像塊壞掉的紅燒肉。後來我忽然想到蒼蠅是因為感受到掌風才能躲開人類攻擊,而牠們躲開後又幾乎會飛回同一個地方,於是我想到就乾脆先把手掌擺在那邊,等蒼蠅飛進來,輕輕一拍,果然就順利擊落對方。
這個方法成功率頗高,不過牠們似乎是排隊攻擊人類,於是殺了一隻又來一隻,後來我終於受不了了,於是當我又抓到一隻蒼蠅時,我就用手指捏著牠,牠也用無數的複眼無辜地看著我,接著我擺出生平最兇狠的表情,威脅地說:「回去告訴你的同伴,如果敢再來騷擾我,下場就是噗嗤!」講到噗嗤時我稍微加重了手的力道,然後對峙了幾秒後,鬆手放開牠,讓牠跌跌撞撞地飛走。沒想到接下來直到休息時間真的都沒有再被蒼蠅騷擾,我得意洋洋地告訴小希這件事,她滿臉羨慕的樣子。(小希按:我當時心想:「麥吉他終於因為蒼蠅而得了精神分裂症。」)
結果證實以暴制暴不是個好主意,剛剛的蒼蠅「烙」了不少兄弟過來,休息時間結束之後,麥吉他開始一直被十幾隻蒼蠅附身,再也擺脫不掉牠們,這讓我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放棄抵抗任牠們凌辱。小希也是備受騷擾,之前在紀念品店,她買了一個上面掛滿軟木塞的帽子,頭輕輕一甩幾十個軟木塞就會舞動起來趕走蒼蠅,那模樣很好笑,而且效果不大。Sicca也說他看過一種可以把整顆頭包起來的帽子,看起來更蠢,不過有用多了。
如果這情形發生在台灣,我一定會請議員去關說衛生機關,請他們從空中噴灑殺蟲劑,必要時候還要發動全民公投請總統發佈緊急動員令,調動三軍和替代役男殺蒼蠅,行政院長會把某一年訂定為「消滅虎神年」,民眾帶著一隻蒼蠅屍體就能跟鄉鎮市區公所申請補助一毛錢……但這裡是澳洲,他們對蒼蠅視而不見、和平相處,我跟長得像麥當勞叔叔的Supervisor聊天時,他說他連伸手趕蒼蠅都懶,而我們也會慢慢習慣。
我當時不太相信,後來某天晚上在YHA聊天時,紐西蘭來的Ben說:「捉蒼蠅是蜘蛛的責任,在你因為單純的厭惡而殺掉一隻蜘蛛前,想想他可能一年捉五百隻蒼蠅,你在幾秒內殺了四隻蜘蛛,來年周遭就多兩千隻蒼蠅。」說得也是,原本極度懼怕蜘蛛的小希(如果拿蜘蛛嚇小希,她會踹死你然後遠遠逃開),看到在YHA結的又大又完整的蜘蛛網,上面滿是蒼蠅的屍體,也就慢慢接受蜘蛛醜陋的樣子了。
到處噴殺蟲劑,蒼蠅暫時消失了,蜘蛛卻也死光了,來年蒼蠅再來時,就沒有蜘蛛幫我們捉蒼蠅了,於是情況就變得更糟。我也聽說在台灣衛生署噴灑消毒藥消滅蚊子的幼蟲孑孓,卻把以孑孓為生的魚類、以蚊子為生的青蛙都毒死了,於是來年情形更糟,只好加重劑量,年復一年,惡性循環。
像這樣的觀念,在澳洲人心中覺得再平常不過了,但關於如何跟環境和平共處這件事,我要學習的路還真的很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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