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瘋足球

世界盃足球賽在我們開往達爾文這段時間開踢了。



跟網球、F1一樣，我也不是一個足球狂熱者，是四年才看一次賽事的湊熱鬧觀眾。不過我也不完全是個門外漢，從國小開始我可就一直為它帶來的魅力深深著迷。這麼說吧，我在漫畫裡看大空翼踢進的分數，比我看過電視上其他所有球星總和加起來的進球還多上幾倍。



雖然「足球小將翼」與其說是熱血運動漫畫，更像科幻勵志漫畫，但多虧這位漫畫家鍥而不舍，把翼從國小畫到成年，總算也帶給我從國小到成年這段時間的許多歡樂。



聽說這個世代日本踢足球的球員，也是像我這樣從小受這部漫畫感召。



澳洲則是三十二年來，首度挺進世足賽，不要嘲笑他們弱腳，因為其實他們平常是不踢足球，至少不那麼熱衷。澳洲人擁有自己的足球規則，一種結合橄欖球跟足球的奇異運動，在那個領域他們可是獨一無二的霸主，（不過世界上也只有澳洲跟紐西蘭兩個國家玩這種足球）。



所以當澳洲人好不容易踢進世界盃時，不管大家怎麼嘲笑他們，我心裡仍然湧現佩服之情。嚴格說起來，他們人口也跟台灣差不多而已嘛。



不過菜鳥總是會被欺負，更何況是從未在世足史上得過任何一分的隊伍。最近一個英國大富翁遊戲的製造商就開了澳洲一個玩笑，他們推出了一個以世足賽為主題的大富翁，玩家仍然在四方形的地圖上競技，只是地名以這屆世足賽的32個國家替代。



澳洲被放在起點前面一格的位置，價值60塊錢，租金只有2塊。相對來說，澳洲預賽會遇上的巴西對手，就在起點的後面一格，價值400塊錢，蓋滿時可以狠狠收上對手2000塊錢的租金。



更慘的是，製造商一員還表示，他們早就預先設想好可能會踢進世界盃的國家，其中當然不含澳洲。直到去年十一月，澳洲擊敗烏拉圭挺進32強，讓眾人跌破眼鏡，製造商才緊急撤換整個板面。



幸好澳洲人懂得自我解嘲，這是一項化解衝突的良好美德。



「這個喔，澳洲是應該被放在更好的地段。不過，換個角度想，」新南威爾斯州足球協會發言人這麼說：「至少我們沒有被放在監獄那個位置。」



澳洲隊從起點出發，正要力爭上游。



然後當我們住進YHA的第一天晚上，澳洲隊的第一場比賽開始了。對手是日本隊，世界排名第18名，在大富翁遊戲裡比澳洲貴上四倍。曾經派轟炸機把我腳下這座城市給炸得稀巴爛。



YHA附設酒吧，我的房間就在酒吧不遠處，聽那比賽前的鼓舞叫囂，我知道就算我不看也不可能睡得著，於是我瞇了一會，就爬下床。我不想進到那滿是酒味、煙味跟煙硝味的密閉空間裡，於是湊在酒吧旁一道上鎖的門旁偷看，一個保鏢站在門前擋住部份視線，不過沒有企圖趕我走。



酒吧裡多是澳洲人，不過仍有一群英勇的日本人，成員大部分是女性，強悍地幫日本加油，我想澳洲人應該不太介意，她們一向是這個場域的女王。



轉播員除了強調澳洲在世界盃裡暌違已久的榮光，也偶而點到這是場澳洲跟日本人的世仇之戰。



「很多帳是時候該一次算清了。」我懷疑我聽到轉播員這麼說。



然後奏起國歌，接著哨聲響起，我今年第一場世足賽，正式開始。



可能是受上屆世界盃影響，我預期日本強悍得驚人，可以痛宰澳洲一番，不過沒想到澳洲人的體力、傳球跟速度皆有過之而無不及。日本隊技巧跟合作稍微細膩些，不過澳洲的攻勢總是兇猛凌厲。日本球門很快就險象環生，幸好守門員展現高超技巧，屢屢化解危機。



日本隊上半場真正有威脅性的射門只有兩球，而且都被化解。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日本隊一球傳高吊中，球軟弱無力地朝球門飛去。畫面裡，只見澳洲守門員跟兩個日本球員盯著球看，下一秒三個人全跌坐在地上，球兒沒有碰到任何一人，就這麼直直地滾進球門。



大家都看傻了眼，連日本球迷的歡呼都遲疑了一秒。當我回過神來時，發現擋住我視線的保鏢，還用手掩著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



然後，上半場結束了。



有些人推開我身邊的門出來，菸味酒味隨之飄來，空氣中還夾雜隱隱的酸腐，我猜那就是所謂的沮喪跟怨念。電視上訪問球評的主播長得很像喬治克隆尼，他的眼神也開始露出同樣憂鬱。



下半場開始後，澳洲球員的攻勢便更加兇猛，然後肢體碰觸也更加火爆，開始有了澳洲式足球的樣子。



每次重播日本隊進球畫面時，轉播員就不斷重複這句：「明明就犯規！不管看幾次都是犯規啦！」



比賽時間還是不斷流逝，幾乎可以透過牆感受到澳洲球迷的那份心急如焚。不過我發現日本隊下半場的攻擊跟防守忽然遲鈍了起來，不知道是掉以輕心，還是體力流失過快。



老實說，這時候，我的立場開始從偏袒日本隊，轉移到澳洲那一方。



但是情勢卻沒有隨著我的立場而逆轉。



比賽最後一刻鐘，大概全日本都覺得自己贏定了，球場裡球迷開始站起來歡呼，準備迎接勝利。畫面中那個面紅耳赤的小胖子，澳洲隊的教練，上一屆帶領韓國隊踢進四強的老毒蛇，希丁克，又開始揮動魔法棒。



澳洲換了兩位球員，帶著充沛體力跟更好的技巧上場，他們立刻對日本對發動一輪猛攻，日本隊球員像是疲憊到了極點，越來越跟不上澳洲的腳步，然後在倒數十分鐘時，澳洲隊新換上來的球員起腳射門，終於撞破日本瀕臨崩潰的城門。



酒吧裡面的澳洲人，不，全世界的澳洲人都瘋了，發狂地嘶吼著。「這是澳洲世界盃史上的第一分！」轉播員的聲音絲毫無法掩飾那股癡狂。



然後在歡呼還沒結束時，幾分鐘後，同一位球員又踢進一球。輪到日本隊球迷變成洩了氣的氣球，日本隊球員這時才又開始慌亂猛攻，比賽總算又恢復到應有的精彩。然後另一位新換上來的澳洲球員，再度趁著日本防守出現空隙，射進最後一球，開槍終結了日本的命運。



澳洲贏了，我露出微笑，然後轉身朝房間走，聽著身後傳來毫不間斷的歡笑聲，我知道今晚很難睡著了，不過，看了一場意料之外的精彩好球後，誰都會對此甘之如飴！



澳洲在起點旁蓋了一棟小綠房，這回可先讓日本付出沈痛代價，下一場，就是起點兩旁的地段要來場較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