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陽也出來露臉了,用更加華麗的方式。
金黃色的染料撒在海面上,閃閃發光,硬是睜開我的惺忪睡眼,當它升起到某個高度時,一切變得明亮起來,水中波光又從耀眼金光轉變為白銀般的燦爛,船隻啟程,彷彿在短短一瞬間駛過兩個世界。
這一天我們最後一次浮潛,到一個沙洲之上往外游,我的底片用罄,反正也不以為還能拍到什麼更棒的美景,甚至還一度猶豫要不要在寒風中下海,最後鼓起勇氣泡進水裡後,打算乾脆就這麼悠閒地漂浮著,任海浪帶我逐流隨波。
然後一個更悠閒的玩意跑進我底下的奇異世界裡,四周海域的乘客紛紛發出尖叫,我開始對沒帶相機這事後悔無比,而這也成了所有泳客最幸運的一天。
「在水族館都看得到啦,種類還更多哩,幹嘛還特地跑去喝鹹死人的海水?」曾有人這麼跟我說,我當時不知道怎麼反駁。
不過我在此刻明白了,在水族館,遊客知道自己即將看到什麼,這個箱子裡裝的就是尼莫跟多莉,那個海底隧道可以看到劍魚跟礁鯊……遊客跟這些海中生物的角色沒有交互作用,彼此毫不相干。
實際來浮潛跟潛水的話,自己也成了這個海域裡的一員,得擔心哪裡會有鯊魚出現來咬自己一口,忽然眼前就出現可怖的水母群,拍照時,不時有「混蛋魚」會忽然衝進來搶鏡頭……或是像我現在這樣,看到意料之外的神祕訪客。
這隻海龜迎面朝我游來,姿態從容緩慢,彷彿在後院散步那般自在。然後我發現了牠,牠也發現了我,我的表情因為興奮而糾結,牠的表情就像逛街時發現糾纏不清來要簽名照的影迷那樣不悅。牠稍微擺動就轉個方向離去,我立刻加快穿著蛙鞋的雙腿打水跟蹤,
「來阿,來抓我阿。」這隻大海龜只是左右擺動,就輕易地能在海浪間游動。
我則是腿擺得直發酸,但一點也不肯放棄。我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竟然會變成這種偷窺跟蹤之輩,不過海龜那種呆呆蠢蠢又充滿智慧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忍離去。帶著我游了好一段距離後,牠才忽然朝大海的方向加速離去。
正當我還想要揮手道別時,海域底下又躺著一隻更大隻的海龜,一動也不動,然後德國人游了過來,我們迫不及待地交換喜悅。
「這個海域好多海龜阿,到處都是!」他也對我興奮地叫著。
他幾次潛進水中偷摸了大海龜一把,我則是靜靜在一旁看海龜會不會忽然掉頭咬他一口。然後更多浮潛的人跟著不同海龜都游了過來,最後六個人跟七隻海龜一起在這裡相見歡,彷彿開起聯誼舞會。
不過以海龜這種安祥姿態,舞會裡應該比較適合跳婆婆媽媽土風舞。
最後我們就一直待在那兒偷看海龜,直到過了時間,安妮塔開著快艇來把我們一個一個捉上船為止。
「海龜!有海龜,我不要上船啦!」一個老大不小的德裔美國人竟然變得這麼孩子氣。
我好不容易才從水裡被拉上船,才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像回到孩童時期那樣純真快樂。
「這趟旅程看到海龜,實在太值得了!」澳洲夫婦也這麼開心地大吼。
當我們回到船上,發現潛水的人反而沒有看到海龜,不禁顯得更加得意洋洋。
最後船開上回程,舵手故意將速度開得極快,所有人都被摔得東倒西外。我摔了一跤後,趕忙坐到船艙外吹風,免得把早餐回給大海。海風迎面而來,伴隨船隻搖擺的韻律,比基尼辣妹分坐周圍,那種感覺太棒了,害我不禁唱起歌來。在生氣或高興到了真情流露的境界時,人就會說起母語,我當時大概是太過開心,所以唱了不少台語歌,歌聲被風兒吹散,顫音直上雲霄。
回到港口囉
然後破曉之翼回到港口,乘客船員們彼此熱情抱别,大家約好晚上一起到酒吧慶祝,我卻已經訂了晚班車朝下一個目的地而去。於是獨自一個人把底片送洗,吃了頓飯,來到海灘上做起晒太陽,蒸發幾天來的潮溼。
那感受太過舒適,不小心睡了一覺,醒來先是巧遇到荷蘭牙醫美女,也穿著比基尼來作日光浴,然後德國人、瑞士人、加拿大人……沒有一個人我還能喊得出名字,但大家卻不約而同在這兒相遇。
這種感覺真是太心有靈犀,於是我躺在沙灘上,享受最後一段日光與人情交織的溫暖,然後起身和大家揮手道別,領了行李,巴士駛進站牌,又繼續向南前進。
這天,我的心沒有留在聖靈節島,沒有留在愛莉海灘,而是滿載豐富的回憶,跟著我一起繼續去追尋更多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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