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最後一個小時,我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鬧鈴響了卻沒有人理會,直到Alex打電話來催促,才勉強起身睡衣也不換穿了鞋子就出門。
往北橋沿街仍像聖誕節時死氣沈沈,只偶爾遇見像我們一樣匆匆趕路的亞洲人。西方臉孔則多半已經喝掛吐到倒在路邊抽蓄,每次經過那些被同伴攙扶著搖搖晃晃瘋言瘋語的醉鬼時,昏昏沉沉的我都刻意保持距離,深怕他們一不小心嘔吐物就像拉炮似一柱擎天天女散花,提早幫我們慶祝2006。
到了車站時,瞥見北橋聚集的人群,目測人數大概少於5566任何一場簽唱會
歌迷數,我們輕易地就擠到舞台前了,這在台灣大概必須要踩死兩百多人才辦得到,此時卻遊刃有餘地達成,甚至還可以在人群中間幫彼此拍照,拍完照後,分針剛好指在50分處。
我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觀,舞台規模不比社會系聯歡晚會大,台上DJ扭臀擺首播放著來澳洲後一直聽到的流行歌,另外有一些莫名其妙穿著工作人員衣服的男人搖來搖去,比較有看頭的是兩個辣妹穿著布料極少的比基尼,也在搖來搖去。有一顆巨大的彩球掛放在舞台頂端,明顯另有玄機。
身邊的群眾們都拿著酒瓶隨著音樂起舞,也有人穿了暴露女警裝或性感護士服,彼此擁抱熱吻。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裡不肯讓2005就此結束,四周一切在這最後十分鐘就像慢動作播放,畫面緩慢到簡直就要凝結成一團般色彩充滿張力,我忽然害怕起來,為生命的迅速流逝感到恐懼,也為人類總愛虛擲光陰感到敬畏。
半夢半醒間,忽然有中東人拉開風衣,身上纏滿炸彈,用中東話大吼一聲阿拉萬歲後引爆,殘肢在天空飛舞,血液隨著煙硝味飄零,尖叫聲此起彼落。此時乍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懂中東話,大概是不小心打了盹在做夢,只好睜開眼睛繼續看眼前的五光十色。
我為了不讓自己再睡著,不得已必須拼命找附近大胸脯露乳溝的辣妹瞄,哪知隔壁那個穿護士裝身旁的彪形大漢看到我的猥褻目光勃然大怒,拉著我的衣領一舉手就把我提到半空中,舉起跟車輪一樣大的拳頭就往我臉上揮來,我閉起眼睛打算靜靜承受,過了許久卻仍無聲無息,我又領悟到自己體重如牛,再怎麼強壯的大漢也難把我一手舉起,才知道自己又睡著了。
這次被倒數聲吵醒,我勉強睜開雙眼盯著那顆大球,幻想著它可能會忽然炸開射出許多子彈掃射人群,在倒數到一時,我幾乎要嚇得蹲了下來,所幸它爆炸後只彈出一些彩帶、紙片,2005最後幾分鐘,我終於在危機四伏中安然度過了。
一倒數完立刻加緊腳步想要趕回家睡覺,途中在麥當勞買了食物邊走邊吃,走沒幾步肚子忽然劇烈絞痛,大概是晚餐那塊今天過期牛排害的,果然小希也有同樣症狀,還很自豪地說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我不想像小希一樣吞連聞都覺得噁心的正露丸,2006的第一個半夜只好坐在馬桶上度過。
我邊坐邊想著為什麼無法讓周遭滿溢的喜悅情緒倒流入自己心裡,回憶起自己以前也不太熱愛倒數這件事,總覺得能過去的早已經過去了,不該來的未來怎麼也不可能發生,為什麼會有人期待在某一秒後一切就突然有了什麼改變呢?假使人不是無時無刻都有改變的可能性,豈不太過迷惘感傷了嗎?人生阿就是在流動不已的時序上掌舵前進,眷戀河岸風景的人總容易迷失方向,我們活在片刻,片刻卻稍縱即逝。
正因為時間不會倒流,所以我們會小心地用記憶保存它們,然後不斷發現更多值得保存的它們,我一邊冒汗一邊想把這些想法分享給自己珍視卻仍暗自神傷的朋友們,卻看到遠在天邊的大家忽然都近在眼前了,我知道我又開始做夢了,做2006年的第一個美夢。
伯斯北橋區跨年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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