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大堡礁

凱恩斯是前往大堡礁的重要門戶,大堡礁是聯合國國際教科文教組織認可的文化遺產之一,由無數珊瑚蟲幾百萬年不斷分泌碳酸鈣物質形成。它的面積究竟有多少,連我手中的資料都眾說紛紜,最保守的估計有六、七個台灣大。



觀看大堡礁的方式很多,除了浮潛、肺潛以外,還可以坐半潛水艇、玻璃底船、甚至是直升機來個空中眺望。我還看到一種最新科技研發,可以戴在頭上的空氣頭罩,讓遊客可以戴著走在水底,廣告標榜:「走在水底欣賞大堡礁,連頭髮都不用弄濕!」



這讓我想起很流行的一些減肥廣告詞,「大吃大喝也可以瘦!」、「不用流汗就能減重!」,代價就是得購買昂貴的減肥藥、減肥餐,這個面罩潛水也是,比整趟出航的價格還貴。



我將大堡礁行程排為凱恩斯的第一項活動,讓它敲開我燒錢之旅的序曲。我計畫從碼頭搭乘一艘「魚鷹號」,前往外海,然後參加一次體驗肺潛,讓教練拉著我在深達十公尺的水面下游泳。然後去浮潛,再回船上輕鬆地享受午餐,之後船會再開往另一個浮潛點,浮累的話可以坐一下半潛水艇,然後開開心心地坐船回家。



這樣的行程價值不菲,不過我相信收穫會更多,於是我很三八地去買了台傳統潛水相機,明明這輩子可能只會用這麼一次,卻還精心挑選有閃光燈、可以重新安裝底片的一種。



因為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參加的旅行團,也是生平第一次潛水,第二次浮潛(前一次在墾丁,比較像被拖在水面上喝水)。所以內心非常興奮,興奮到晚上甚至睡不著覺,天還沒亮就迫不及待跑去排隊。「魚鷹號」看起來不大,Check In時卻發現遊客多的驚人,少說有百來個,雖然我太早到,不過因為不知道要換船票,所以趕去櫃台排隊時還是排在人群後面。



這時發生了一個插曲,當出航時間已過,大家排得極不耐煩時,幾個白種人竟然大膽插隊,其中三個是有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每個都像超人電影裡面的壞蛋博士長了頭髮,另一個則是髮型顏色很誇張的醜陋婦人。四人假意詢問問題,實則硬擠到隊伍前面,毫不理會眾人的鼓譟怒罵。



如果在台灣,被插隊的時候,大家會怎麼破口大罵呢?我聽過直接一點的是「你它媽的混蛋狗雜碎!」



「這就是美國人!」發現勸阻無效後,我身旁的婦人這麼大聲對他們叫喊。



「對阿,難怪嘛,不虧是美國人!」婦人周遭的人群也開始附和。



四人就在眾人的怒目凝視中拿了船票離去,我才發現原來在很多西方人心中,「美國人」跟「你他媽的混蛋狗雜碎」定義相同。雖然當時不知道他們到底來自何方,不過一個國家在國外累積了這麼昭彰的惡名度是很可悲的,我在船上也遇到幾個德州來旅遊的年輕人,他們就顯得彬彬有禮,不知這時候又作何感想。



來澳洲打工渡假,在這方面總有很多體會,比如我們對日本、韓國、香港……等不同國家的背包客,會有不同的想法,也會有所好惡愛恨。重點是,台灣人剛開始背起背包來澳洲流浪,慢慢地,我們又會在這個社群中,建立起什麼樣的聲名呢?



我們到時可以以「I come from Taiwan!」為榮嗎?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好不容易擠上了船。人潮比我想像中多很多,如此一來船艙的空氣就顯得鬱悶,尤其船一開到外海,開始像一艘大搖籃一樣上下震盪、左右搖晃,沒睡飽又沒吃早餐的我胃液跟膽汁開始在體內翻騰,好幾次想要領嘔吐袋解放,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魚鷹號出航



於是我強忍不適,開始聽船員們用麥克風講冷笑話,順便認識了左邊一家從布理斯本來渡假的一家四口、前面的英格蘭女生、跟右邊三個德州漢子。大家聊得非常盡興。還沒到外海,我跟其他參加體驗潛水的志願者就被叫上二樓船艙,我在船艙裡被甩來甩去,差點撞壞「魚鷹號」的柱子,連滾帶爬好不容易才爬上二樓。



然後教練開始發資料給我們填寫,確定大家的身體狀況,「你的腎臟有問題嗎?」不確定耶?「你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嗎?」膽小算不算?在這種時候,最能發現自己跟身體一點都不熟。



接著教練開始說了一些技巧,包括怎麼潛水手勢、平衡耳壓、如何把面罩的水排掉、以及在水裡面怎麼對呼吸器噴口水。我不確定我聽懂幾分,只確定教練說:「如果你下水後發現自己不喜歡、不想潛下去,可以回船上,我們會把錢退給你。」



這句話對我來說很重要。



「如果你很喜歡,我也不知道是幸與不幸,」他用健壯的身體擺了個姿勢,帥氣地補上一句:「因為這代表你要開始花上無數銀子在這項活動上了。」



我被分派在體驗潛水的第二組,代號是「跟隨者」,不怎麼中聽,不過比起第一組好一些,他們叫「魚餌組」,接著,船停了下來,潛水活動正式開始了。



穿好防寒衣後,工作開始在大家身上綁鉛塊,對方看到我,立刻把一條鉛塊全拆下來,我正大惑不解,就見他把卸下的鉛塊全裝上另一條,然後才綁在我的腰際,看來是深怕我沈不下去。這時魚餌組的四個人下水了,五秒鐘後就有一個人爬回船上,驚聲尖叫、大喊放棄。我嚥了口水,忐忑坐到船邊浮板,戴上面罩、穿好蛙鞋,工作人員則從身後幫我們穿上氣瓶。



下水前



想不到這套全副武裝,重量真是驚人,難怪人家說想潛水得訓練肌耐力。我咬著呼吸器,像個初生嬰兒,開始重新學習怎麼呼吸。然後教練一聲令下,大家就一齊跳入水裡。



那一瞬間,我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裡,空氣是鮮豔透明的藍綠色,沒有地心引力,所有東西都飄在空中,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可以聽到的就只有靜謐之音。



奇幻水中世界



原以為我一定不會喜歡,哪知我很享受這種感覺,甚至薰薰然陶醉其中。



然後只陶醉了五秒,海水就開始灌進我的五官。



我拉著船邊的橫杆,將自己的身體抬出水面,身旁另一個女孩也跟著浮出水面。工作人員問我們狀況如何,我們只能一個勁搖頭。



「你們不喜歡嗎?要不要上船?」她等我們恢復鎮靜,柔聲問。



女孩上了船。



「不要,我很喜歡,我要下去。」我對工作人員大叫。



她耐心地等我排完水,我鬆開力道,往下沈。再次來到水面下的奇幻世界,又看見水裡教練的身影,我呼吸了一會,結果一放鬆又用鼻子吐氣,然後水又灌了進來。



「你還好嗎?要不要上來?」工作人員看我又浮出來,再問。



「不!不!不!我要下去。」我又急著大喊。



「那就鎮靜點,好好呼吸。」她幫我戴好呼吸管。



最後一次嘗試,我已經開始驚慌,只是拗著性子一心想要到達那令人神迷的世界去。教練游過來,比比手勢問我是否安好,我示意面罩裡面進水,他要我用教過的技巧排水。於是我照著仰望天空,用手指頂住蛙鏡,鼻子吐了一口氣。



然後這回連蛙鏡都飛掉了。



於是我整個頭泡在水裡,好像暢飲啤酒那樣狂喝海水,最後被工作人員拉了上去。



我的第一次潛水,就這麼結束了。



雖然非常遺憾,不過換個角度想,既然沈不下去,那麼浮在水面上應該就很在行。於是我脫掉裝備,到一旁穿了救生衣以防萬一,便下水改去浮潛。



果然動也不用動,整個人就四平八穩地飄在水面上,雖然我不會用蛙鞋,不過隨便踢一踢水倒也會前進,我像條肥魚,靈活地穿梭著,還不時擺好姿勢讓潛水員工幫我拍照。



「魚鷹號」下方是很深的海溝,大約二十公尺外才是大片珊瑚礁。我在船邊附近練習一會後,發現呼吸極其順暢,於是鼓起勇氣游離海溝,改用鳥瞰方式,欣賞水底下的龍宮世界。



而這個世界真是太絢麗了!



珊瑚礁看起來像是一群有生命的奇岩怪石,涵養萬物,各式各樣的熱帶魚穿梭其間,藍色、紅色、橘色……魚兒顏色七彩繽紛。他們對擅闖的人們似乎不以為意,悠遊自在,無憂無慮。



水底世界



我對此份自在心嚮神往,真希望自己也是他們其中一員。



在水上載浮載沈一陣之後,我游回船上,開始享用BBQ Buffet午餐。每次游完泳後,我總覺得自己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所以裝了滿盤的食物,香腸阿、蝦子阿、烤魚阿……坐我對面布理斯本一家人的小女兒見我拿了如山的盤子過來,露出目瞪口呆表情,看起來像是不相信我能吃下這麼多,於是我刻意展現驚人功力,把盤中食物吞個精光。



「你真厲害,竟然吃得完,」我聽到她這樣稱讚,不禁得意洋洋:「可是你不覺得自己這樣會讓鯊魚聞起來很可口嗎?」



我遽然變色。



船開往另一地點時,刻意加快速度,於是船體震盪得更加猛烈,吃太多的我還沒成為鯊魚食物,就先得到報應。幸好德州漢子找我聊起棒球,在我面前痛罵洋基,我才把注意力從胃液轉移到話題上。



然後船又停了下來,半潛水艇的座位有限,能見度低,於是我選擇再去浮潛。



這邊的風勢更大,海溝更深,我幾度興奮游出去,然後浮潛浮到累了,才往回游。到達海溝時,海浪較大,水就更容易進到呼吸管裡,好不容易掙扎游回到船邊,看起來都一副快溺水的模樣。



「你沒事吧?」工作人員對扶著橫桿的我問,語氣充滿不忍與擔憂。



「沒事沒事,哪裡可以找到尼莫?」我興奮地大喊。



這次我照工作人員的方向游去,雖然看到更多美麗魚群,卻始終沒找到這群小丑,無法聽聽牠們說個冷笑話。就在我來回浮潛三次,打算放棄之時,我見到一個帥氣身影從我底下游過。那是吉爾!動畫電影「海底總動員」中,牙醫師魚缸裡的刀疤精神領袖!



為此我如痴如狂,好一會才肯回到船上,此時身體已經精疲力盡,於是換了衣服,坐回位置,等待回航的時間。布理斯本一家人聽說我要往南玩,開始詳盡地指點我哪些景點好玩,還留了電話要我到時打電話給她們。



然後英格蘭女生也浮潛回來,問我今天玩得盡不盡興。



「潛水好玩嗎?」她這樣開頭。



「阿,我失敗了。」我回答得有點不好意思。



「真可惜,不過這也不一定不好阿,你知道去年有超過六十個人在大堡礁潛水的時候死掉嗎?」



當然不知道?!



「是阿,不知道為什麼還這麼多人愛玩,」布理斯本一家人的媽媽也盯著去潛水的老公,這麼說。



那你們現在才跟我講?!



「這……那你浮潛好玩嗎?」我回問。



「太棒了,這些魚群真是……我離開凱恩斯之前一定要再來一次!」英格蘭女孩滿是笑容。



「恩,的確很刺激,不過你知道嗎?」我心裡起了個報復的念頭:「十年前左右,有一對美國夫婦被船公司留在大堡礁。」



「什麼?」



「是阿,結果她們就永遠消失了。」媽媽又補充,難怪她這一趟只去搭了半潛水艇。



英格蘭女孩臉上也滿是驚訝神情:「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



「彼此彼此。」我這麼回答,然後大家相視而笑。



最後「魚鷹號」再度啟航,為了耽誤的時間還狂飆船速,我覺得自己像在遊樂園裡搭乘什麼「急速飛艇」之類的設施,奔跑到船艙外嘔吐的人絡繹不絕。



船員們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派了一位吉他手上台獻唱,一邊講冷笑話,一邊帶氣氛,最後還玩起猜歌名送啤酒的遊戲,彈得全是老歌,所以我一題也沒猜對,不過回程總算讓大家沈浸在歡樂的氣氛中,忘卻航行的不適,靠岸後,劃下完美的句點。



至於我的潛水相機呢?我興沖沖地將它沖洗出來,結果因為太久沒用傳統相機,於是幾乎每一張都可以看到我的指頭擋在鏡頭前。幸好船公司派人幫我們拍照的策略成功,我還是留下了兩張清晰的照片當作回憶。



漂浮老麥



這只是個開始,大堡礁,離開澳洲前我決定要再找機會見上一次!


 

1 則留言:

  1. 請問一下你從凱恩斯到布里斯本這段是搭什麼交通工具

    呢?

    又該如何規劃行程呢?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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